甜喻跨年【周喻】水底之聲
- 因為今天的負責人臨時家裡有事，所以我是來救火的
- 有點神奇的西幻PARO，人馬X人魚
周澤楷正低頭跪在湖邊喝水，身形太高大就這點不好，人馬族在喝水這方面向來都有點棘手。
他散步走得離部落有點遠了，平時他們有水皿可以用，現在他最方便的只有一雙手，可是水怎麼鞠都會從指縫流走，到最後喝下口的不過爾爾。
他們的純馬近親就方便多了，連跪下來都不用，一低頭就能咕嘟咕嘟。
清澈的湖水倒映著人馬年輕俊帥的臉，有點犯愁的。
馬天生有著敏銳的基因，他忽然覺得不自在，被人盯視的感覺讓他警戒地註意四周，抬眼便見水中浮起的一顆頭。
一顆正在看著他的頭，濕淋淋的人頭。
「！」周澤楷一驚，馬上彈起來退了幾步。
畫面太驚慄，年輕的人馬驚魂未定，那顆頭便昇起來了，「嘩啦」一聲的。
人類？
第一眼的念頭很快被推翻，視力優良的周澤楷留意到了那人腮邊的鰭。
是……人魚。
傳說中的半人魚，周澤楷好奇地打量起來，馬尾一晃一晃的。他沒見過人魚。雖然他其實也是傳說中的半人馬。
兩個傳說中的生物就這麼對望。那人魚也一臉興味盎然，海藍的眼睛巴眨巴眨地盯著他，慢慢從水中冒出，半個身子露出水面，腰際的鱗片在水面上下若隱若現，半長的黑色髮絲貼伏在頰邊、肩上。
「你好？」人魚嘗試友好地打個招呼，說得一口流利的大陸通用語，伸手遞出一扇大葉子，「喝水的話可以用這個。」
「嗯……你好。」向來沉默的人馬少於說話，通用語自是不熟練，說得磕磕絆絆的，「謝謝，但……不可以亂摘。」
人魚看著那認真的臉龐笑彎了眉眼：「沒關係，這裡是我們族的地界。」說著又推了推大葉子。
敢情是跑到藍雨地域了，藍雨人魚群可是名遍大陸，周澤楷心忖，要主人家舉著一番好意這麼久也過意不去，便走近湖水。湖邊水淺，人魚游不過來，周澤楷踩穩了試水深的前蹄，才一步步踏到水裡。
「好了，就到這裡吧。」人魚提醒，周澤楷便停下腳步，探前剛好搆到那一塊像徵開始的綠葉扇子。
反正都到水裡了，周澤楷乾脆就在淺水處跪下，捲起大蒲扇般的葉子盛起了水，這樣果然有效解渴多了。
喝水時他眼睛沒少往人魚瞟。只見他潛到水下游去，以為他要走了，心中沒來由一陣失落，卻見那陣湧動的水紋繞了個彎，竟是快速又游過來，周澤楷都停下了動作只顧著看。
人魚在水底遊劃能無聲無息，與水交融，猶如水下的離弦箭。周澤楷睜大了眼，欣賞到了難得一見的一幕。
魚尾用力一拍，人魚從水裡一躍而出，雙手準確地按在岸邊一塊大石上，大魚尾在空中一甩，整隻人魚便坐到了一人高的石上，比跪著的人馬還要高一些。濺起的水花這時才落下，折射起陽光來閃耀得繽紛，為俐落的英姿襯托著熠熠生輝。
要是周澤楷是個更愛鬧的個性，可能還會喝個彩或者吹吹口哨，但他慣於安靜，那雙眼睛裡的神采卻藏不住他的讚嘆。
人魚是美麗的生物，人類都管他們叫美人魚，形像總是性感女人魚，大概沒人想到原來男性人魚也這麼好看。
人魚的五官清秀，看著周澤楷的眼神更是溫柔；上半身赤裸，腰際以下便是那條大魚尾，線條有力而優美，水藍的鱗片變幻萬千，在水珠流淌的眩光下神聖又美麗。
人魚回頭朝他招招手，那一笑幾乎晃花了他的眼。點點水霧終於灑到他身上，激起一陣涼氣，卻更顯得他臉頰在微微發熱。
他起來挪到大石旁邊半臥，那幾步踏得水花輕快地撲騰。
「這樣就可以好好談話了，我叫喻文州。」人魚笑道，「人馬不怎麼會來這邊呢。」
「魚……文州？」人馬繼續咬著那不太熟練的口音。
「喻、文、州。」人魚鄭重地一字一頓。
可惜周澤楷的語言天賦實在不怎麼樣，糾正了好幾次都成效不佳，人馬沮喪得頭都快垂到地上。
「嗯，不錯了，那你叫什麼名字呢？」喻文州體貼地終止這個話題。
「周澤楷！」畢竟是自己的名字，他還是唸得很滾瓜爛熟的。
「 」。人魚開口說了點什麼，嘴唇囁嚅著什麼，周澤楷卻一個字也聽不見，但是他又好像感覺到一點震動，空氣的震動。
他眨眨眼睛，充分地表現出疑惑。
「這是人魚的聲波，我們在水裡不好傳送聲音。」喻文州解釋，「這是你的名字的發音。」
人魚又開了口，這次周澤楷知道了，感受也更為清晰，彷彿顫動傳到心底裡去了。
就這樣，一隻人馬跟一條人魚，便在藍雨湖畔幽美的綠蔭之下波光之上，展開了一段跨種族的美好情誼。
至於事後老人魚魏琛在得知時如何大吼著「你用老子的把妹神技把隻人馬都算了，還他麼把隻公的回來！」以表達對藍雨人魚群的未來的擔憂，那也是後話了。
人馬是一種很強壯的生物，高大，健碩，驍勇善戰，沒多少族群敢惹得起人馬，更遑論榮耀大陸上最強大的人馬部落輪迴；人魚則不一樣，雖然人魚能在水中稱霸，卻苦於應對來自陸上的攻擊，往往只能往深處躲匿，避開來自人類的貪婪慾望——人魚的鱗片具有優異的療效，人魚之淚更是傳說中的寶物，雖然誰也沒見過。
所以跟輪迴部落相反，最為世人所知的藍雨是最明顯的人魚捕獵目標。
「人魚……能變成人，或者魚嗎？」周澤楷歪頭問眼前他唯一認識的人魚。
不經不覺間，他們已經認識了幾個月，雖然不能每天見面，但每隔一兩星期總會約一次，每次都在湖畔的那塊大石那兒。
喻文州輕笑起來，反問：「小周能變成人或馬嗎？」
於是周澤楷也笑了：「不能。」
「人類還流傳著一個傳說呢。」喻文州的大魚尾在石上一拍一拍的，打出帶著濕意的節奏，「人魚可以跟巫婆交換一雙能在陸地上行走的腿，但要用聲音作為代價。」
「不，魚尾很好。」周澤楷搖頭，就想伸手去摸摸那條漂亮的大魚尾，卻在中途頓住。
喻文州朝他笑笑，主動轉身把魚尾挪過一點，擺到人馬面前。周澤楷嘴角提了提，又抿緊了，像是要隱藏心思裡的那點小秘密一樣。
喻文州作為雄性在人魚中是不算身形單薄了，卻完全不能跟人馬相提並論，他們手心相貼的話周澤楷的手要比他大上一半。此時那隻寬厚的手掌放到冰涼涼的魚尾上，熱血的溫度穿透薄薄的鱗片，彷彿叫骨頭也為之融化。
「會有感覺嗎？」周澤楷專心致志地摸了兩把，感受著凹凸不平的魚鱗上有點滑又有點冰的觸感，忽然抬頭像個好學生發問。
「嗯，癢。」心裡癢，喻文州笑道。
周澤楷一臉很乖地收回手。
半晌，他才續完思考了一會的言辭，喻文州耐心地等著。
「最喜歡你……現在的樣子，人魚很好。」
聽起來那麼單調的言語，周澤楷說起來那麼的用心。
輪迴部落離藍雨湖不算近，卻也不遠，而且他們常見面的地方在藍雨湖最靠輪迴地界的一端小湖，以人馬的腳力也就兩三小時的路。
周澤楷從叢林裡出來，馬蹄還踩在斑駁樹影上，小湖泊就躲在樹與樹之間的空隙後，人馬的視力甚至足以捕捉到水面上優哉悠哉的身影。
他正想小跑到湖邊，招呼到了嘴邊卻被一道惡意給打斷。定睛一看那人魚還悠閒著，完全感受不到空氣中尖銳的敵意。馬是很敏銳的動物，而魚離了水則世界模糊。
要來了！
周澤楷一急，喉嚨好像梗住了一樣叫不出聲，但行動力向來絕佳的他發力拔蹄，短短幾步衝刺便用力一躍，朝著湖水飛躍而去。
喻文州在水面上載浮載沉的玩著水面的張力，雖然他是在等人馬沒錯，卻沒想過對方竟然以如此熱情的方式出場，飛撲過來了！
「等等！小周！」眼瞧著那道天光中越加龐大的黑影，喻文州頓覺不妙，劃動魚尾轉身游開，卻還是被掀起的大浪翻了個圈。要知道他在人魚中身手排得上吊車尾。
落水之聲轟動湖裡湖外，林中鳥兒都被驚飛了一群，卻也不夠喻文州驚嚇——周澤楷不會游泳！
人馬慌亂地掙扎著，雙手四蹄在水裡胡亂劃動，把水撥得嘩啦嘩啦作響，卻只是越發把自己往下拖，過不了多久便會溺水。
喻文州迅速游到周澤楷身後，手臂環住周澤楷的脖子盡力浮在水面，可也難敵過一隻慌張的人馬全力掙動，臂上被緊緊抓著猶如最後一根救生浮木,「小周！冷靜點！先別動，有我在。」
「冷靜，沒事的，我可是人魚呢，記得嗎？」
安定人心的嗓音低沉可靠，伴隨著特殊的波動，似有一隻溫柔的手輕輕撫著恐慌的神經，使人馬漸漸地放鬆下來，只是無可避免地緊緊依靠在人魚身上。
「很好，不用慌。對，腳慢慢劃，不用急。」喻文州驚訝地發現周澤楷已經開始掌握到划水的訣竅，運動天賦優秀得叫人羨慕，難道語言技能都點到身體上了？
周澤楷也感覺到了，四蹄規律地遊動，不說能游得多快，至少不會溺斃，好像他本來就應該會似的，但初次被逼學會的菜鳥實在是不敢放開身邊的救生木。
「學得挺上手啊小周，手還可以這樣擺。」喻文州用尚且自由的另一隻手示範，周澤楷才驚覺手上的力道太大了，登時鬆開手，便見那手臂上被捏出了個深深的印子。
長期生活在水裡的人魚膚色總是比較白皙，這大片瘀青顯得格外礙眼，周澤楷的歉疚都實體化得可以擰出來了，「對不起，是不是很疼？」
「這沒什麼，兩天就褪了。」人魚還是笑意盈盈的，「你看，會游了呢。」
見周澤楷還是那麼一臉內疚，喻文州只好又轉移話題：「怎麼突然這麼熱情奔放了？」
想起了正事，周澤楷連忙舉目四望，那股敵意似乎退走了，卻依然警戒著認真道：「這裡不安全。」
「嗯？」喻文州也循著周澤楷的視線向身後望去。
周澤楷過來的方向是一片叢林低地，另一方卻是個聳立的高崖，陡峭之餘也有許多立足點，起伏不平的石面爬滿了植被可供藏匿，倒是個埋伏的藏身處。
「這兒已經離藍雨主湖很偏遠了，還是被發現了嗎……」以喻文州的聰明怎麼會猜不出來。他很喜歡這個幽靜的小湖，沒什麼其他人魚知道，簡直就是屬於他一個的小角落；他也喜歡在這個小角落裡跟喜歡的人馬見面……唔，準確來說，是幽會。
想到不能再來了，喻文州也有點失落。這回輪到周澤楷哄人魚：「沒關係，我們換地方。」
「嗯。」
人魚帶著人馬換了個位置，這是人魚們往來的歇尾地，在山腹裡，周澤楷得走得更遠。偶爾會有幾條人魚遊經、休息，路過的人魚都會不時好奇地打量著周澤楷。人馬嗎，也是稀有生物之一，一般跟人魚搭不上線，不過只要不是人類獵隊就好。
起初周澤楷還頗不習慣，一有別的人魚在就都不說話，喻文州也不強迫他。幾次過去，周澤楷慢慢習慣了，又可以跟喻文州暢快交流。
是的，暢快。
雖然周澤楷天性寡言，還有點靦腆，但對著欣賞的人魚，還是會希望分享自己的經歷和想法。多虧如此，他的通用語還熟練起來了。
「大家都說我的通用語說得好了。」人馬顯然很高興，馬尾巴都打著圈轉晃。
「哦？唸我的名字來聽聽？」人魚交叉著手臂趴在岸邊，挑著眉問。
「魚、文、州。」
魚文州笑了笑，甩了他一魚尾的水。
今天的周澤楷看上去不一樣，很不一樣。
他的耳際綴著一黑一黃的兩根長鳥羽，俊逸的臉上畫了半臉白色圖騰，一雙閃著亮光的黑眼睛比平時更為銳氣，挺拔的背後揹著即將聞名大陸的冰火魔弓和箭矢，整隻人馬可說是意氣風發，氣宇軒昂。
喻文州幾乎移不開視線。周澤楷本來就很帥，不論是上身鍛煉得當的肌肉，還是下半身屬於馬匹優美而有力的線條，臉上的花紋非但沒有蓋過俊顏，反而更添野性的美感，增強了身為捕獵者的氣勢。從聽見那馬蹄聲開始，喻文州便知道了，那是王者的足音。
「我接任了，輪迥首領。」周澤楷沉聲道，便不再說話，直直盯著喻文州。沉靜從來給人穩重感，無言之中是覆蓋身周的氣場，強勢又堅定。
而在一開始的驚豔過去後，喻文州感受到的是威脅。
來自自身以外的雄性動物，所激起的挑戰與好強。
喻文州瞇了瞇眼。
這場沉默的對視間，周澤楷又站直了一些，四肢繃得有點緊，還甩了一下馬尾毛，眼神就那麼死死盯著人魚。
喻文州忽然就放鬆地笑了，對周澤楷伸出手，「帥死了，小周真厲害。」
果然周澤楷便綻開笑容，如同得了讚賞的孩子，也舉起雙臂朝人魚小跑過去，馬蹄輕快地敲著，彷彿剛剛的姿態其實是在展露自認為最好的一面給喜歡的人魚看。
敢情這根本是周澤楷獨特的求表揚方式啊？被擁住的喻文州失笑，回抱著人馬溫暖的身體，祝賀地拍拍那寬厚的背。
可是人馬站著時對石上的人魚來說太高了，姿勢有點彆扭，周澤楷便乾脆一把抱起人魚，放到了背後。
人馬是高智慧種族，自尊、驕傲一項也不少，被當作蓄生一般騎乘絕對是莫大的恥辱。但周澤楷願意載起他的人魚。
「！」突然騰空的喻文州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已經坐在了馬背上。感覺有點新鮮，喻文州雙手撐在身旁，大魚尾只能側坐一邊，不太好平衡。
「想看看樹林裡嗎？」周澤楷扭過身，臉上帶著期待的笑意。
「預謀多久了？」喻文州不敢亂動，不然真想捏捏他的臉，「想，怎麼不想。」
「摟著我。」周澤楷怕他掉下去，甫一出言才覺出自己說了些什麼。
喻文州沒在意，挪過一點點一隻手圈著人馬強壯的腹肌，貼在肌理分明的背上。他們都光裸著，皮膚相觸溫度相傳——人魚和人馬全身都是裸著的，穿得一層層的遮遮掩掩只有人類才會做。
於是兩位心裡都默默感受著這種奇妙感。喻文州從沒在水底接觸過這樣的熱源，僅有幾次都是來自周澤楷的觸碰，像這樣幾乎整個窩在上面的，真沒有。
至於周澤楷，大概就是，一隻魚貼在身上的感覺。
濕濕滑滑，冰冰涼涼的，魚鱗細細密密一片片的刮在馬背上，一跑起來便磨著磨著的蹭得發熱；環在腰上的手臂抱久了也沾上了他的溫度，他不由得便握上這纖細的手。
馬蹄規律踢躂脆響，清風輕拂滿臉。時值深秋，山林裡落葉漫天，只見慣水草的人魚何曾置身於這樣一片金黃豔紅之中，怔愣的眼神中溢滿了驚嘆，一時看得忘乎所以，目不暇給的都不知道目光該往哪片葉子放。
這就是……陸上的世界，周澤楷的世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