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風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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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喻】雪下的溫度(下)

- 西幻,黃喻/夜索

- 我知道沒有人記得上一篇說的是什麼:傳送門

- 上個月寫的雪精襲擊南方,這個月G市就受襲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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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霧裊裊,溫熱的濕氣團團包裹著裸露的皮膚,像一層貼伏的保護,隔絕了冬天的冰冷空氣。黃少天身上只披著一件大浴巾也絲毫不冷,這還是怕他剛受了寒現在涼不得才特意披上的。他趴在浴池邊,低頭專心地撥弄池水。

恰恰溫暖的清水被手心掬起,在從指縫流走之前便澆落在池中人白皙的肩上,人卻彷如不覺,只挨在池邊的磚面無力地垂著頭,一頭長髮全散在背後。

「隊長……文州。」

黃少天的聲音彷彿在繚繞白霧中迷失了,怎麼也到達不了眼前的背影,卻又不放棄的不停呼喚,「文州。」

「文州文州醒醒啦,泡得太久皮都要皺起來了你看。」

黃少天像是耐不住寂靜了的開始說話,也不管聊天對象還在昏迷中;與之不乎的是他始終肅穆的神色,只是一個單調重覆的舀水淋水的動作,做起來卻那麼認真,像是在進行神聖的淨化沐浴儀式一般。

其實時間過了並不久,從城外回來到現在才半個小時,可是見著術士那張血色全無的臉,黃少天每一秒都覺得如果這一刻喻文州不張開眼睛,便以後都不會醒來似的。

術士的心臟曾經一度停跳,緊急救治後回到了一個若有若無的頻率,真是……

「你真是嚇死我了你知道嗎。」


車輪在積雪上強行被拖動,在路上一陣一陣的顛動,三人在搖搖晃晃的車上,得要緊抓住車身才不會被甩出去。李遠不知打哪「借」來了一匹馬,乾脆就拖著本來運載煙花的小木頭車,在雪路上飛奔、不時驚險地打滑,幸而此時街上空無一人。

「……心跳恢復了,但依然體溫過低,瞳孔對光反應遲緩……」藍雨的醫者一邊檢查一邊報著每個項目,他收回手心照在術士眼睛上的光,失去支撐的眼簾又緩緩垂落。

「這是身體機能降至最低,進入『冬眠』狀態,現在趕回去泡暖水,希望來得及替身體升溫。」徐景熙最後總結,大冷天時急出了一身冷汗,「特別是現在隊長已經不會顫抖,等於失去自行保持溫度的本能,他現在需要熱源,只用衣物包住幫不上多少。」

黃少天低頭看著縮在懷中昏迷不醒的人不語。術士靜靜地安眠,對於不穩的車程和身邊人的焦慮絲毫無覺,身上裹了好幾層藍雨各人解下來的衣料,但顯然只是聊勝於無。

黃少天還嫌過胸前的輕鎧甲礙事,打算脫了貼到喻文州身上暖著,卻被徐景熙阻止下來,說你自己也有點失溫,是要正副隊長兩個一起躺了嗎;雪精才剛除滅,片野冰雪要消融也得花個幾天,現在溫度還沒超過冰點,盡快回藍雨殿才是正事。眉梢還掛著冰屑的副隊長這才沒脫個精光。

藍溪城雪景難得,只是一行人都無心欣賞。

臨時馬車顛簸得厲害,徐景熙不習慣自家話嘮不話嘮,冒著咬到舌頭的危機問道,「怎麼會這麼嚴重?發生什麼事了?」

按照之前的情況預計,喻文州最多中度失溫,萬不到不醒人事的地步。

「雪精,被一群雪精圍攻。」黃少天略一回想便明白了。

想起被拖走前的最後一幕,徐景熙也不說話了,臉上有點自責。

本來便是被雪精纏住才趕不及離開,他一走,剩餘的攻擊便由藍雨隊長一人承擔下來。

「沒事的,隊長怎麼可能敗給這種小嘍囉。」

那可是我們藍雨的隊長啊。

黃少天在拐彎的瘋狂甩尾時摟緊了人伏低身子,冰涼的臉頰貼在那額髮上,眼睛被馬車馳騁帶起的冷風刺得乾澀卻不願服輸,犀利的眼神讓整個人猶如弓起背的獵手,向著目標全速前進。

獵取時間,喚醒隊長。


歷代藍雨都為藍溪城最堅實的護盾,城主修築藍雨殿的手筆一點也不吝嗇,單是從殿內的澡堂便能看出一二。澡堂地面下陷了一個個大方格盛水,池底的加熱石能讓人在一番酣戰後輕鬆地燒好一汪熱水解乏。

黃少天抱著人一腳踹開澡堂大門時便迎來一頭熱霧。徐景熙在後面氣喘吁籲的跟著。

盧瀚文早被趕回來,熱了一池水正泡在裡面,見他們回來了便馬上跳上水幫忙,「隊長!」

黃少天沒管飛撲過來的少年,穩穩妥妥地把失去意識的人放到地上,解開捲在最外的層層疊疊,再用冰雨輕輕拉劃,割破被低溫冰在皮膚上的布料,脫下術士身上最後一件裡衣。

從厚重的袍服堆中抱起的身板顯得更是單薄。術士主攻精神方面,身體質素本來便不及其他近戰職業,這樣一副瘦削白皙的身體卻佈了不少舊傷痕。

本當被簇擁在大後方保護的術士親自踏上最危險的前線,這裡每一道痕跡都是戰場上的一個故事、一個背負責任的印記。

因為喻文州現在的體溫太低,不適合直接加熱刺激,徐景熙只得讓盧瀚文去操作加熱石,再重新弄一池溫水把人放進去。

原本的熱水池在藍雨的其他人陸續回來後又重新熱鬧起來,在醫者地位超然的命令下,眾人合力把賴在術士身邊的劍聖扒光了,扔進熱水裡。

「造反啊你們!」劍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高聲喊。

在藍雨的王牌發出噪音攻擊之前眾人便作鳥獸散,剩下一個守護使者悠悠地說:「黃少你也歇會吧,等隊長情況穩定了我要出去幫忙診治,這鬼天氣得有許多人病倒。」

「嗯,我知道。」黃少天沉默了一下,應道。

「什麼時候醒來就靠隊長自己了。記得注意池水溫度,要有什麼狀況讓李遠聯繫我。醒過來的話就給點高熱量的熱飲喝。」徐景熙見他明白了,也不再多言,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便離開了。

整個澡堂又突然空落落了起來,剩下一個人自言自語般的說話。

在水裡呆了一會,黃少天重新爬上水,就披了件毛巾趴在喻文州身後,一會兒叫叫人的名字,一會兒跟人聊聊天,池水中的術士只是沉默地聽著。

水深及胸,那光裸的肩頭露在水面上,黃少天看著也覺得冷,便給他潑溫水保暖,也不想自己沒穿多少,在霧氣蒸騰下其實不冷。

沒能像往常得到一句答應、一個笑容,他終於慢慢收了語速。

幾綹銀絲在水裡飄蕩,被黃少天執起來在指上繞了幾圈,半晌又鬆開,柔軟的髮絲便重新輕飄飄地落入水中。

「還不醒來呢你,我們擅自把今晚的煙花炸了你說城主會不會宰了我們?丟我一個去跟他拗啊……雖然我是一定沒問題啦,但不能一直陪著你了,事情還多著呢你這隊長就睡大覺去了。」

算算時候也差不多,水不能泡太久。黃少天摸了摸喻文州的頸側動脈,觸手所及終於有了點人的溫度,隔著一層皮膚的節奏依然緩慢,起碼不用再心驚膽跳地等著下一拍跳動。

把人抱上來細心擦乾更衣,澡堂內只有他們二人,霧裡影影綽綽相依相偎,看起來纏綿萬分。

黃少天幫喻文州更衣的活做得俐落無比,似乎已經進行過無數次這樣的事。事實上他受的傷比喻文州更多,恐怕喻文州要更熟練。

真是不幸中的甜蜜,黃少天無奈地彎了彎嘴角,回到喻文州的房間把人塞進被窩裡,盯了片刻,輕輕親了親唇邊,「我走啦,等我回來。」

最後把留守的李遠拉過來看著,人醒了來通知他,出事了叫徐景熙。

李遠莫名地同情了自家醫者一把。


這次雪精帶來的災害比最暴烈的旋風海怪的更嚴重,主因還是藍溪城對雪災缺乏防備,好幾處房子被積雪壓壞,莊稼全淹,幸好反應迅速應對得當,傷亡不算嚴重。城衛軍積極組織救災工作,藍雨幾人也盡力協助。

雖然擅於組織統籌的藍雨隊長不在有點可惜,也不至於影響救援進度,而面對一連串的「隊長大人呢?」、「沒事吧?」、「祝願榮耀女神眷顧隊長大人」,黃少天都應對如流。

唯獨頭疼的是跟城主報告時被問及的問題,當然不是跨年煙花那點小事。

「那你覺得城裡需不需要增設針對雪災的措施?」

這麼有前瞻性大局觀的問題不要問我問隊長啊!不過這樣回答太削麵子了,能當他們爹的城主本人就算了,他們什麼熊樣他沒見過,在場不還是有很多其他人嘛,劍聖只好使出絕技繞暈他老人家了。

「行了行了。」城主抬手製止了這個熊孩子,揉了揉額心,「喻隊長傷勢嚴重嗎?替我問候他,等他好了我自己跟他討論。」

於是黃少天滿意話題了,便開始了滔滔不絕之勢,「他啊……」


是夜,眾人終於折騰完畢回殿去,黃少天一打開房門不由得無奈:「還以為李遠這小子作死不告訴我,結果你還真的等我回來啊……」

那人還在床上安然睡著,臉色紅潤了不少,不再是那種不真實的蒼白,眉目舒展,說不定是在作著什麼好夢。

黃少天放輕腳步走近,悄然探至他身邊。單是看見所愛之人安穩,便足以化開從外帶來的一身寒氣。

溫厚的棉被蓋至鎖骨,沿頸線而上是姣好的下巴,再而便是淡色潤澤的嘴唇微啟,黃少天幾乎一湊過去便要吻上,最終卻還是不欲擾人夢鄉,在鼻息交融的距離停下。

那綿長的呼吸忽然便改了調,黃少天一愣,偏頭便見那雙睫羽正微微顫動,竟似要醒來。耳畔傳來一聲夢囈,若非相距極近,幾乎便要錯過。

心心念念盼其張目的願望終於成真,術士湛藍的瞳眸緩緩抬起,自失焦至聚光,始終停留於他,直至清晰地印在了眼底。

他又能在那眼睛裡找到了自己的身影。


「少天?」一睜眼便是那張距離太近的臉孔,喻文州顯然還是處於一片空白的狀態,好半晌方又喚道。

聲音之沙啞,讓黃少天馬上蹦起來往外跑,「我去給你泡杯熱巧克力!等我一下!希望這時間點還能在廚房找到人……」

甚至忘了給輕輕關門,藍雨隊長的房門都被他摔得「砰」的震響。

深夜中唯一的聲源遠去,房間又恢復一片靜謐,喻文州仰躺著盯了一會白花花的天花板,又伸手拉開窗廉。一抬臂關節便是一陣「嘎咯」之聲,身體被拆散了似的不想動彈,頭疼欲裂,臥在床上只能瞧見那黑漆漆的天空,只任由回憶的碎片一塊塊拼湊成不完整的畫面。

雪精……看他現在還好端端的睡懶覺,是成功了吧。

疲倦地闔起雙目,大患除去便足矣,他不擔心其他事情的處理,藍雨每個人都有獨當一面的能力。

黃少天捧住熱飲推門而入時喻文州也聞聲而起,見人動作還不是很靈活起得艱難,他趕緊放下杯子扶一把,「來了來了,哎慢慢來我幫你。」

完了不忘把還冒著煙的飲料往對方手裡塞,動作一點也不耽擱說話,「我說瀚文竟然還藏著巧克力劑,還是微草出的我都不知道該說他果然是小孩子還是他這麼通敵他隊長知道嗎。」

喻文州捧著杯子吹開熱氣,小口小口的啜,聞言不由得莞爾。微草和藍雨現在同屬聯盟,有點競爭關係但要說敵人也不至於,說起來他還該向王杰希道個謝,先前情況緊急直接掛了他線真是不好意思。

沒想到黃少天也想到這茬了,不過意見大不一樣,「不說那個一味只會快的劍客險些把我們家瀚文拐走,老王也是給的什麼法子就只會坑人……」

喻文州把熱巧克力遞到趴在床邊的副隊長嘴邊,黃少天自然地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

「我會問王杰希要點對付雪精的魔藥以備不時之需,扯平上次他問我們要情報的人情。這次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讓你們擔心了。」喻文州把杯子置於一旁,伸手摸了摸對方的臉,「對不起,少天。」

「嗯……我知道。」他抓住那隻手,也沒有拉開,反而更貼緊了自己的臉頰,最終什麼也沒說。

休養了一整天的人恢復了體力,手掌也如往常般溫暖乾燥。如此便好。

戰鬥之事瞬息萬變,如同走在刀口之上,或許一個剎那間世界便會因為失去另一半而從此顛覆。

唯一該做的,便是一直護你左右。


『不好了,注意隊長!』

法術話音傳入耳際時,黃少天的身形才剛從半空高速墜落,在魔界之花的巨瓣上彈落,本已著地的心卻因這一句話而重新高高懸起。

自使出劍定天下之後身體溫度好像不要命似的往外撒,不用喻文州多加解釋他也約略明白這些金光是些什麼,周身入侵毛孔的寒意刺得他忍不住打顫,直至此時血液才涼到了心底。

文州?怎麼了?

原本因為失溫而有些不靈光的腦袋一下子清醒到底,前所未有的冷靜,他首先該做的是確認喻文州的位置。

從魔界之花跳落,正要拔腿發力間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速度來得太快根本看不清,只來得及躲一躲,那些東西卻是瞄準了他們,拐了個彎便通通抓走了。

術士的成名絕技,並不是開玩笑的。

這恐怖的觸手對藍雨的人來說是安心的後緩,但是一點也不讓人放心。

隊長在哪裡?

彷彿對頭上洶湧的異變絲毫不察,他們只是窮目尋覓那個身影,飛速帶離下冷風割在臉上疼得麻木,一個個越過的雪堆下隨時可能是一次無法彌補的錯過。

死亡之門的逆天之處便是它的目標追蹤,一但鎖定極難擺脫,以及那些觸手斬不斷的特性,連他們也無法脫離腰上的枷鎖。

黃少天握住劍柄的手鬆了又緊,心裡的焦躁在身後雪精轟然潰地時提到了嗓子眼,從後掀起的氣流甚至拋了他們一把。

「黃少!」最前面的盧瀚文回頭大喊,「十點鐘方向!」

因為雪精崩落時的遮天蔽日使得光線更為不足,就像黎明前的最黑暗的一刻,而那片灰茫茫中又亮著一點光芒,真的只是很微弱的一點,卻又不屈不撓的不放棄。那是索克薩爾的手杖施術時的光。

那麼灰暗的視野裡,黃少天第一次覺得那點瑩光耀眼如斯。

「阿曉!」

「好!」

遙遠的光點迅速接近,機會只此一次。宋曉看著距離算準時機,一掌減輕力道的轟天炮推出,把黃少天送離了原本的軌道。關鍵時刻最可靠的人這次也沒失手,黃少天穩穩當當地朝光點掠去,他自己則因劍客的偏離而超前了對方。

這廂冰雨早已抽出,揮出劍壓微微調整好方向又重新還劍入鞘。他已然看到了地上的黑影,還有圍繞在那影子旁邊的氣流物。

雪精肆意地欺襲,而跪倒在地的人死握住亮著光的法杖紋絲不動,彷彿一尊在雪地上為人引路的冰雕。

「隊長!」霎眼間已衝到目標處,黃少天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叫喚,張開雙臂迎著那人撞上,抱了個結實,只是控制不了衝擊的力道而嗑得渾身疼痛,直接穿過層層雪精涼得他不住哆嗦。

「唔……」

聽得懷裡傳出細微的呻吟聲,估計是被撞出來的,黃少天一陣驚喜:「隊長我來了,撐著點很快回去了。」

喻文州模模糊糊應了聲,黃少天低頭一看,頓知不妙,「不要睡不要睡,隊長、文州!睜眼看看我!你最帥氣的副隊長!還是男朋友的那種!」

「嗯……」牽了牽唇角,喻文州似乎想笑,「少天……」

死亡之門的速度雖高,最多也只能堪堪賽過雪暴的浪潮。就這麼兩下緩速的功夫,雪暴便差不多淹至身邊,霜雪覆了滿身,黃少天抱著人沒法騰出手,只得盡力用背脊擋去。

「跟我聊、聊天,你說,我聽……」背部浸滿了雪水貼在身上,冰寒傳遍五臟六腑糾結成一團,黃少天咬著顫抖的牙關叫道,「文州,說話! 」

「……」嘴唇翕動了幾下,始終吐不出哪怕一個氣音,視線根本無法聚焦,也已經覺不出冷熱與否,喻文州知道要阻止意識遠離,卻像陷入了無從著力的流沙,不斷被拉扯著往柔軟而致命旋渦下沉。

忽然一抹亮光從黃少天肩後照曜而起,白濛濛的天光逐漸漫向穹頂,滿目天色澄澈,薄薄的晨光刺得雙目一激,宛若聖光般撫慰而有了片刻清晰。

靠於劍客懷裡,大片逆光中便見那側臉輪廓如冰雨的劍鋒般英厲,正直,勇敢,像光一般的存在,永遠照視著前方。

而他正與這片光一同在天空中翱翔。

果然是他最帥氣的黃少天。


什麼時候暈過去他也不知道了,唯一記憶猶深的就是最後的畫面。

喻文州定睛在他的副隊長臉上,忙碌了一整天的人還披著一身塵土,金棕色的頭髮上沾著未乾的雪水,渾身都有點濕答答的,趴在床邊握著他的手,光亮亮的眼睛怔怔地跟他對視,看起來竟還有點傻氣的,不由得淺淺笑了。

「光顧著說還沒問你呢,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有沒有哪裡疼?雖然我們看過一遍應該是沒受傷但是有什麼沒檢查出來的嗎?」黃少天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心道難道凍傻了。

「沒事了。」喻文州搖首,「地上涼,別趴著了,上來吧。」

黃少天也絲毫不客氣,把髒兮兮又硌得慌的劍客裝束解下,鑽進被人烘得熱乎的被窩跟他並排而坐,清了清喉嚨,啟動他身為副隊長的職務。

「這次大家都沒事不用擔心,小盧和宋曉稍微有點失溫而已,喝了點熱的就可以了,哦我那麼強壯當然是妥妥的——」顯然冷得嘴唇發紫、三人當中凍傷也是最嚴重的這點小事對劍聖來說根本算不上問題,一汪熱水消過了寒一個治癒術醫好了傷早就看不出來什麼來。喻文州取過一塊毛巾給劍聖抹去臉上的塵垢,一邊靜靜聽著。

「——雪精都給我們滅掉啦,有些在城外浪的死淨種都給我們掃光了。結界依然不動如山藍溪城也依然百年興盛,損壞的部份已經叫人來維修了,啊擅取公用煙花的事也給城主報告了,我們大藍雨那麼盡忠職守當然是準了,當然他不准也得準反正煙花都燒光了哈哈。」喻文州正在擦乾他的頭髮,黃少天給唏哩呼嚕的抹乾淨,心情極佳一臉清爽地吧唧了人一口。

「城裡修復工作尚算順利,並且全城民眾都託我問候你,尤其城主和指揮官大哥特別想念你。」

城衛軍負責日常巡邏、維持秩序,戰火燃起時更是藍溪城最根本的防衛力量,跟負責處理特殊情況的藍雨分屬兩個系統。每個城都有像藍雨一樣的獨立戰隊,結盟共締互助關係,亦稱為聯盟,主要對付作亂的魔怪,每代親自挑選精英幼苗訓練,使命代代傳承。繼承「索克薩爾」稱號的隊長喻文州作為大腦一樣的存在,城衛指揮失了一個強力支援自是一萬個惋惜。

「你又胡說八道了?」喻文州無奈,自家副隊長會說些什麼他最清楚。

「什麼胡說八道,我只是把當時的險峻形勢和隊長的英勇事蹟公諸於世!索克薩爾面對重重雪精的包圍無畏無懼獨力支撐!這樣一招搶來了直搗黃龍的機會,再那樣一招——」黃少天連比帶劃的「重演」現場,被喻文州餵了一口剩餘的巧克力。

「現在幾點了?我睡了多久?」喻文州哭笑不得的岔開了話題,簡直要聽不下去了,看看吟遊詩人都把他傳唱成什麼樣子,索克薩爾一個術士也能使出踏射,搞不好明天都會猛虎亂舞了。

「一天,差不多到半夜了吧,城裡的事我們來處理就行你再歇歇,之前不是有次反噬什麼的?那個沒關係吧?我真怕你再來一次,也是這樣……」挨在身邊的人仍然有點虛弱,渾身都還軟綿綿的,黃少天有點心疼地緊緊抱住了,只抬起一隻手悄悄按在喻文州頸邊,平和有力的跳動終於讓懸著的心安定下來。

「不一樣的東西,沒關係的。」只是昏迷了一天而已,那個天掉下來都能一劍破開的劍聖呢?喻文州被他的小心翼翼給弄得無奈又好笑,握著劍聖的手挪到左胸,按在暖洋洋的心上,緩緩解釋道,「這次只是傳了點體溫引導你們搭個法力循環,讓你們的武器能藉你們的溫度對付雪精。我沒想到消耗這麼大,體溫流失得有點多而已,沒別的影響。」

「哦。」對法術一竅不通的劍聖也有點懂了,下了個結論,「總之都是王杰希的錯,下次見面我要揍他你不要阻止我。」

喻文州這次只笑了笑,反正聯盟會議從來都是雞飛狗跳,馮主席又要吃藥了。

「啊對了難得我們這兒下雪,雪景多漂亮你都沒看見!等你好了一起去看,要快點啊不然都要融化啦……哎你才剛好點不要開窗比較好,外面冷著呢。」

喻文州使了點勁爬起來打開窗戶往外眺望,黃少天也跟著起來擠在窗邊。

藍雨殿座落於城中心的右首,規模僅次於主城堡,隊長的房間位於最高層,能清晰地看見籠罩在黑夜中的藍溪城。

漫天銀河之下,璀璨的星光映照著鋪滿大地和建築物的層層白雪,依稀可辨這個城市的輪廓,近處整齊的小屋群泛著銀白,遠處的高塔反倒成夜色中的黑影。穹頂之上晶藍的結界偶爾泛起一片透明的光,豐沛的法力溫柔而靜默地保護著這無垠大地上的一隅土地。

這是他們用心守護的地方。

暗色中仍亮著戶戶人家的燈火,也許因為禍患剛除,也或許因為今天這日子有那麼點的特別。

喻文州忽有所覺一般掏出了滅神的詛咒,默念起了咒語,杖首寶石凝起了光彩,黃少天在旁邊側頭看著,一隻手搭上他的腰際貼在了一起。

古老的大鐘敲起了,「噹」的一聲洪亮地響徹整座城市。

與此同時咒語也完成了,法杖伸出窗外,寶石裡盈滿了的炫彩盡數化為劃過長空的流光,朝黑夜沖去,光屑一路沿昇至高空的軌跡飄散在藍溪城的各處。

城中更多燈光亮起了,有小孩子從屋裡興奮地跑出來高呼,夫婦攜手跟在後面散步著出來欣賞,融洽的鄰居間互道祝福,一雙雙情侶在美景下情不自禁地擁吻。城主走到露台看看右邊的殿堂那扇仍亮著光的窗戶,又回頭觀看著在夜空中兀自綻放的光芒,微笑嘆道:「這孩子啊。」

那扇窗後的劍聖圈緊了手臂,把有點脫力的術士穩穩托住了。

術士抬首一笑,劍聖捧過他的臉低頭湊近。

他們交換了一個甜得像巧克力的吻。


悠遠的鐘聲響起了第十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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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業關鍵字是【節日】,跨年啊跨年雖然比較隱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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